“大雪”是冬季的第三个节气,标志着仲冬时节的正式开始。今年的“大雪”前后,冷空气活动频繁,最低气温0℃线南压至长江中下游沿江地区,全国各地雨、雪、大风齐上阵,冬的味道越来越浓。
这样的天气,随着温度降低,降水形态的变化让天地间转瞬换了模样。小时候,对雪的记忆像是一场灵动悠长的“微电影”。一场初雪常常是从天色昏沉的傍晚开始,只听到被称为“沙粒子”的霰先是一颗一颗落在瓦上“笃笃”地响,彷佛能够看到它在瓦上、地板上弹起来、落下、然后向远方就地一滚,便跑远了。然后开始听到密集地“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这是由“沙粒子”转为“下雪”的前兆,它更像是一首催眠曲,让人一边心里憧憬着漫天漫地雪花飞舞的样子,一边进入了梦乡。
大雪中玩耍的孩子
第二天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亮得让人眼睛刺疼。一骨碌爬起来便往外跑,三五成群地玩起扔雪球、堆雪人的游戏来。30多年前的冬天似乎总是来得漫长而盛大,那些长着红辣椒嘴巴、青辣椒鼻子、黑石头眼睛的雪人堆在门口,像是真的兵马卫士,迟迟不肯离开。挂在屋檐上的冰凌子像是长而硕大的玉锥子,在家家户户门口无声无息地垂成珠帘,等到太阳一天天出来,它才慢慢消融,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越滴越响亮,直到变成一根根小链子,在屋檐下可以随风轻轻摆动,“叮叮”作响,太阳光落在上面,抬头望上去,折射出晶亮的光……
雾凇
而比冰凌更有梦幻感的莫过于雾凇、雪凇、雨凇。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吉林雾凇”,大雪节气,吉林的最低气温已经到了零下20度左右,松花湖面早已结冰,冰层下面水温和地面温差常在30℃左右,巨大的温差,使得松花江源源不断释放出水蒸气,凝结在两岸的花草树木之间,形成厚度达到40至60毫米的“树挂”现象,似雪而非雪,似冰又非冰,让人在厚厚重重、层层叠叠的玉树琼枝里失了方向。雪凇最容易出现在雪后初晴的日子,这时候温度依旧在零度以下,江河两岸和奇山峻岭便容易出现雾凇与雪景相融相生的“雪凇奇观”。如果说雾凇、雪凇是属于皇宫贵族里的公主王子,出场便有着浩荡雄壮的气度,那么雨凇更像是流落民间的“灰姑娘”,时机一到便有了冰清玉洁的气质。在冷雨微风的日子,雨滴碰到低于零度以下的物体容易形成凝冻现象,结成各式各样美丽的冰凌花或晶莹剔透的冰挂。这些不同寻常的美,让大雪节气变得丰富而充满奇幻。
寒冷冬天树干冻结出晶莹剔透冰凌花
但对大雪节气印象最深的美还在于他最初的本色。记得那天下班后正赶上天空飘起了大雪,索性开了车去麓山深处看去。及至半山腰,雪越下越大,很快林间便是白茫茫一片,周遭寂静,雪落下来变得格外轻柔。远眺过去,是雪纳万物的旷远,让人有种神清气朗的清爽,内心也变得空旷起来,彷佛随了雪花一起飞翔般轻灵自在。等到天色暗下来,下到山脚,看到平时红廊绿瓦的爱晚亭蒙了白色的衣裳,恬淡而又安然,透过一排排幽光,映在水塘里,顿觉素朴清幽之美。让人不禁想起“澡雪”精神来,庄子说“汝齐戒,疏沦而心,澡雪而精神”,当我们的生活不是没有颜色而是颜色太艳丽的时候、不是没有思想而是思想太杂的时候、不是没有拥有而拥有太多的时候,需要的其实是一场大雪,洗去那堆积涂抹得过于丰富的点缀装扮,复归到最单一的生命本色。
单一的生命本色
记得红楼梦里第五十回写贾府极盛而隆的景象,姑娘们穿红戴绿,拥裘披氅,“芦雪庵争联即景诗”,真正个雪映花红的繁华热闹!而待到结语写“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个落字,命运反转,读来却是直抵内心的孤凉荒寒!那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都比不得与茫茫白雪融为一体的素朴寻常、安然宁静!
大雪节气中最让人震撼之美是暴风雪里的英雄之美,“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这个时节的雪域高原气温低至零下二、三十摄氏度,山上冻土的深度1.3-1.55米。但就是在这样终年积雪、空气稀薄的高山之冬,筑路官兵和工人在暴风雪中不分昼夜地用大火把冻土烤化,再一点一点挖掉,修建了世界上最为艰险的公路之一——川藏公路。这条公路跨越了296个城镇,海拔落差超过5000米,盘旋翻过14座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险峻高山,跨越大渡河、金沙江、怒江、澜沧江等汹涌湍急的江河。从1950年4月到1954年12月北线正式通车,2000多位军民把生命留在了路基之上,其中在二郎山险峻路段每公里就有7位军人献出了生命。
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之一 川藏公路
很多人说,每翻过一座雪域高山,就是重新经历一次人生。在大雪封山中筑路开桥,是与自然的抗争,是放弃“小我”成就“大我”的英雄主义,他穿越黑暗中的风雪,向死而生,有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信念和光芒。当我走过这条公路,特意放了横山菁儿的《英雄的黎明》,在这样的大气磅礴的旋律里,我彷佛能看到筑路官兵在暴风雪中奋力开凿、步步艰辛的身影,而那些细腻的转折回环里,像是偶尔飘落的雪花,轻轻落下来,在暴风雪骤烈的间隙里成为他们唯一等待的抚慰。
编辑:王小懒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