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一战过后,北汉军无力再战,周军一鼓作气,一直杀至太原城下,将北汉所辖各州县的粮食、库银劫掠一空,围攻了太原数月,盖因太原城坚难下,而周军已师老兵疲,郭荣才下令班师,兴尽而归。
文武百官除了已经病故的冯道外,全都于京城郊外三十里处跪迎,战战兢兢,不敢仰视,恭谨祗畏,尊郭荣为不世之的英主。
而北汉主刘崇受了这场惊吓,竟一倒不起,在床上挣扎缠绵了数月,自知在世的时间不长,便由儿子刘承钧代理国政,请求辽国册立刘承钧为皇帝。在得到辽国同意后,刘承钧正式即位,更名为刘钧,上表向辽国自称为“男”,辽主回赐诏书,称他为“儿皇帝”。
胜利者郭荣在金殿上大行论功,以都点检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殿前都副指挥使张永德兼武信节度使,向训兼义成节度使,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
其中,赵匡胤功居第一,超擢为殿前都虞候,领严州刺史。
殿前都虞候职位仅在都点检、殿前都副指挥使之下,掌殿前诸班直,乃是禁军中的第三号高级将领。
也就是说,大周军界三巨头,从高到低分别是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
另外,王审琦升为东西班都虞候,马仁瑀升为控鹤弓箭直指挥使;张琼升为马步军都军头;李谦溥为供备库副使;自余将校迁升者数十人,士卒有自行伍超升为军主、厢主者。
行赏过后,便是惩处在大战前临阵脱逃的推樊爱能、何徽等人。
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郭荣一时还拿不准主意。
又过一日,着人传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三巨头入大庆殿相商。
赵匡胤得升高位,举家合庆,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也络绎不绝,家里坐了满满一厅堂的客人。
接到了郭荣的诏令,不怠慢,赶紧别了众客人,随着黄门宦官进宫。
当他入了禁宫,穿过右顺门,到了大庆殿时,皇帝已经端坐在盘龙宝座上等候。御座背后有宫娥执着伞、扇,御座两旁站立着许多宦官,李重进和张永德也已侍立一旁。两尊一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满殿里飘着异香,殿外肃立着两行锦衣仪卫。
赵匡胤在丹埠上行了常朝礼,手捧象牙朝笏,低着头跪在用汉白玉铺的地上,等候问话,心想,经过了高平一战,皇上的威仪果然增添不少。
只见殿内的宦官传旨道:“宣殿前都虞候赵匡胤进殿!”
于是躬腰从左边登上台阶,走进殿里,重新行礼。
郭荣和颜悦色地说道:“爱卿平身!”
匡胤应道:“臣遵旨。”站起来,头却不敢抬起,双眼低视手中的象牙朝笏,说道:“皇上日理万机,不知何事宣微臣进觐?”
郭荣说道:“高平一战,樊、何竟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今日宣三位爱卿入觐,乃是征询该何以处置之。”
赵匡胤恨恨道:“樊爱能等人素无战绩,忝冒节铖,望风奔遁,万死不足以塞责。”
郭荣点头道:“樊、何皆累朝宿将,非不能战,实不欲战也,此等卖阵之将,非斩不足解恨。”
一旁的李重进迟疑着,说道:“圣上新登帝位,似不可斩先帝所遣之大臣,以免引发四方不安。”
张永德慨然道:“陛下方欲削平四海,苟军法不立,虽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安得而用之!”
郭荣赞同道:“不斩累朝宿将,军法不立,何得实现朕削平四海之志!”
斩杀樊、何等人之议遂决。
赵匡胤又进言道:“高平之战,实赖陛下蕃邸亲军以扭转形势,陛下如欲削平四海、一统天下,劲旅尚嫌不足,须得大加整训军队!”
哦?郭荣听了赵匡胤之言,若有所思,道:“卿已为殿前都虞候,看朕的御前诸班军士可堪用否?”
周朝的御前诸班军士都是皇帝的亲军,乃是从后梁太祖朱温的“元从亲军”演变而来。当初,梁太祖朱温以元从都押衙为都指挥使,循唐制将“元从亲军”设为六军十二卫,核心部队称“侍卫亲军”。
李存勖灭梁,一度撤去侍卫亲军,但李嗣源登位,又重置了侍卫亲军司,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为最高统兵官。其后,晋、汉两代禁军建制都遵循此制。但汉刘承佑朝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弘肇已身在顾命大臣之列,职权日重,刘承佑为了对之进行制衡,又出台了一个新的禁军系统,即“殿前司”。
殿前司的殿前军起先设都指挥使一名,后改为殿前都点检,其下设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各一名,再分各军指挥使,与侍卫亲军基本相同。
郭威建周,即以外甥李重进为殿前军都指挥使。后又将殿前军都指挥使改殿前都点检,另由女婿张永德担任殿前军副都指挥使。
李重进和张永德就在旁边,郭荣不问他们,偏问赵匡胤,其意为他二人皆为前朝旧臣,且又是太祖郭威的亲戚,是对自己皇位的强有力威胁者,只有赵匡胤,才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新人,可当心腹培养,日后可以与李重进和张永德对抗,在朝中造成军权的分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