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繁华的都市,何处是我家?
站在临汾市后楼底村的路旁,看着昔日的家园夷为平地,46岁的曹建民痛彻心扉。寒风中,他肆意淌出的眼泪己经瞬间变为冰水。两年多时间,遭遇强拆的曹建民一家人流离失所,有家难回。
2016年10月8日中午,曹建民一家人正吃饭,几十个人破门而入,见物就砸;有的人强行拖拽,无论你是老人还是小孩,而后,在曹建民的瞳孔中,巨大的铲车将房屋推倒。心中的信念也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乡村一斗民,何以被政府暴力机关如此对待?两年来,曹建民心里堵着一口气,凭着对政府的最后一丝念想,开始维权上访。2018年9月,山西省最高人民法院作出判决:确认临汾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强拆曹建民房屋的行为违法。
一锤定音!
“然而,我们拿到判决已经半年时间,但强拆方:临汾市开发区管委会一直不闻不问,到如今,我们仍流落街头。” 2019年1月5日,近50岁的曹建民嚎啕大哭,告诉记者。
岁末年关,今年的春节在哪过,能不能讨回公道,曹建民仍旧在寻求答案。
政府通告城中村“后楼底”将拆迁
至今为止,临汾市尧都区后楼底村已经存在了400多年,在辈辈相传的故事中,后楼底与闯王李自成关系紧密,李自成攻打临汾城时曾驻兵与此。村里的老人回忆说,解放前,后楼底村是零星分布在田地间的几户人家,随着时代发展、城市建设,务农为生的村民转变为城市居民,乡村巷陌喜换新颜。
后楼底村共计120户人家,580多口人,早在2002年时全村耕地土地除住宅院落区外已全部卖完。1997年,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成立,包括后楼底村在内的十几个村庄纳入园区范围。而后,园区并未大规模招商引资,反而开始征地、卖地,一栋栋高楼拨地而起,现金,已成为临汾繁华商业圈。
因早已失地,全村村民皆为“包租公”,每家每户院里都有十来个租房户,约有两万多外来务工人员在此居住,而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靠租金过日子,日子虽说不上富裕但也算富足。
村民曹建民的房屋紧邻临汾市繁华大街向阳路,朝向村中大路,是通往后楼底城中村的必经之路。“1994年,在村委会的批准下,我建了上下二层500多平米朝向大街的门面房。一层分别租给天宝超市、好乐邻大药房和浮山面馆,二层租给泓武跆拳道训练馆。一年租金有个10几万元。”曹建民说,自己在附近的德和小区租了一套一层商品房,经营小卖部和棋牌室。全家人就凭着商铺的租金和经营小买铺的收入,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着。

天有不测风云,2014年,全后楼底村人的生活被两纸《关于市区北城壕(西段)防汛排水及联片改造工程》的通告打破了。几位村民反映说,某些高档住宅小区的开发商看上了后楼底村住宅院落区。这张通告,既没有公开的补偿方案,也没有任何依据,更没有举行群众代表听证会。曹建民后来向政府申请信息公开才获悉,这张通告纯系伪造,临汾市政府从未向社会通告过与之相关的内容。
“一个不足600口人的村子竟然有五、六个政策,有还400平米的、有还450平米、600平米、704平米、还有院子有多少还多少的、还有土地面积超出250二折一的。”几位村民气愤地说,然而,就是这么一场“捏造”的(临汾)市区北城壕(西段)防汛排水及联片改造的无立项手续、无规划手续、无土地手续、无拆迁补偿方案、无组织群众听证会项目,却在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强硬推动下,“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拆迁进行到一半时,矛盾终于爆发了。后楼底村民开始大规模去临汾市政府、山西省政府连续反映,后楼底村的拆迁被迫终止了。位于后楼底村中心街以东曹建民、王洪明、王彬彬等以及村西李莲叶、穆国玲等50多户人家的拆迁也陷于停顿。
争取赔偿竟被冠以“钉子户”
从2003年以来,曹建民的棋牌室一直是全村人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所以村里的大小事情都通过这里进行传播,村民们也经常聚集在这里讨论和关注村里的大事小情。
“就在那段时间里(开始拆迁后),经济开发区公安分局多次到我的棋牌室‘抓赌’,由于我的棋牌室正规经营无违法乱纪行为均安然无恙。”曹建民说,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贴上了“领头人、钉子户”的标签,而一起“强拆事件”的黑幕也正在酝酿中。


曹建民介绍说,时任临汾市经济开发区滨河办事处主任陈列在给当地村民讲话时说:“你们告状觉得赔偿不合理委屈,你们和曹建民不一样,曹建民的房屋是商铺,曹建民和你们一样赔偿的话,他最吃亏,他年收入是你们的几倍?”这是开发区管委会第一次提到曹建民房屋的拆迁问题,但是没有人就他的房屋如何补偿进行实质商谈。
2015年1月,经济开发区滨河办事处从外地人乔富贵的房屋开始进行了又一轮的拆迁。“这次违法拆迁仍旧无立项、无规划、无土地、无任何手续,我特意从临汾市发改委、临汾市国土局等相关部门一一申请,真想令人可怕,管委会的行为都是违法的。”曹建民说,这一拆就拆了一年多,从李小东到张邵前、王彬彬等等倒是按部就班,但是到了2016年9月30日,被拆迁户石冉记被断水断电、暴力逼迁,手段卑鄙恶劣。
“从2016年9月27日至9月30日,滨河办事处包片干部刘宇奇等人来找过我,每天都是东拉西扯,不找边际的瞎侃、闲聊,却从未谈及房屋的拆迁补偿问题。” 曹建民说。
10月3日傍晚,临汾市经济开发区滨河办事处主任张健、临汾市经济开发区城投公司经理孙英杰、滨河办事处包村干部刘宇奇带领公安、税务、妇联等,以及后楼底村支书、村长一行20多人来到曹建民租住的房屋。一进门,张健就对曹建民的妻子冯李琴说:“妹子,对不起,两年来一直没有和你们谈你们房屋拆迁的事情,我代表开发区给你说对不起,现在你周围几家拆完了,该你家了。他们工作中一次“小小”的所谓失误,就这样被轻描淡写淡化了。
然而,对方话锋一转,就说曹建民是钉子户。曹建表示,你们这次所谓市区北城壕西段防汛排水及联片改造拆迁,两年多没有任何人和我谈过怎样拆,如何赔?连续几天,对方根本不说赔偿标准,只让曹建民说要多少钱。
暴力强拆政府机构带头“违法”
如是几天,对方每天来曹建民家的谈话都是不入正题。10月5日,曹建民提出想看关于拆迁的手续以及补偿方案,忽然形势骤变,张健、孙英杰态度蛮横的说“我们这次拆迁就是一家一个政策,一家一个方案,你曹建民就是曹建民的方案,别看别人的方案政策,看红头文件不顶事,你就说你的事。” 在谈话中,曹建民打了个比方说同地同价,对面玉秀湾盖好的上下二层门面房售价在2万至3万,你们觉得我的房屋该如何赔偿呢?滨河办事处主任张健立马说,那你的房子就值一两千万啦!因为这一句话,曹建民又被扣上了漫天要价的帽子。
威逼手段没有达到目的之后,临汾市经济开发区滨河办事处主任张健、临汾市经济开发区城投公司经理孙英杰竟然说:“曹建民你要认清形势,你就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也能抓你,抓了你再拆你的房屋,到时候你去法院告我们吧”,同时,孙英杰还威胁曹建民,“你娃怎么能去解放路上学,我们可以让有关部门查查,看你有没有送礼。”
临汾市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刘林玉威胁说,这个拆迁不是开发区搞的,是市里搞的,补偿标准是货币3500元一平米,村里按商铺门店收的费用给他退回去。而当时后楼底村民还迁房多出的面积需要每平米6000元的价格给玉秀湾小区开发商补差价,更别说曹建民商铺正对面玉秀湾小区的二层商铺售价20000--30000元每平米。
我的门面房怎么才3500元,这不是巧取豪夺吗?”曹建民非常不解。
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滨河办事处坂下村2009年、2014年、2015年这几年的拆迁政策,是住房按住房回迁,不要住房的货币回迁按5000元/平米,经营门店按经营门店还迁,不要门店的货币还15000元/平米---23000元/平米。后楼底村、坂下村都是属于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辖区,两个村是相邻村,后楼底村的地理位置更接近市中心黄金经济圈(后楼底的商品房售价在6500以上而坂下村的商品房售价只有4800元)为什么同在一个开发区,同是一样的商铺,为什么后楼底村的人、坂下村的人都是按商铺赔偿,而曹建民却被贴上了“钉子户”的标签,不但暴力强拆,还不予赔偿?
2016年10月6、7日,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指使刑警队、国税局等相关部门将租赁曹建民商铺的好乐邻大药房、弘武跆拳道逼跑,时间仓促,天宝超市的东西只搬了一部分。
10月8日中午12时许,因害怕被偷拆,从租住的房屋搬回自己商铺看护的冯李琴和父亲、母亲、妹夫在自家商铺二楼吃饭时,临汾市经济开发区公安分局、市住建局、规划局、城管、国土等公务人员在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郑育敏、副主任刘林玉、滨河办事处主任张健的带领下,将曹建民的房子团团围住。
13时许,张健带领20多名不明身份人员冲上门店二楼。曹建民80多岁的老母亲和70多岁的老岳父,被连打带拽,从二楼推打下来,导致两位老人当场昏厥、突发心脏病,妹夫被按在地上群殴,导致身上多处擦伤与软组织挫伤。
冯李琴告诉记者,在现场参与强拆的北城公安分局刑警不但不制止这种非法暴力强拆、殴打他人的行为,反而用守在现场的警车,将几名家人抓到开发区北城公安分局,并非法强行羁押在北城公安分局刑警队办案区长达7个多小时。 然后,用两台大型挖机将曹建民的房屋夷为平地,铺内财物及被强拆的建筑物残垣瓦砾,被临汾市经济开发区雇用的车辆全部强行拉走,不知所踪,而曹建民竟然被冠以“临汾市北城壕最牛钉子户”。
百姓诉求谁来保障基本权益
曹建民的房屋被强拆后,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不是认真的做好善后补偿工作,只字不提如何赔偿,竟然是第一时间派张健、孙英杰等人出面,让曹建民的妻子冯李琴给滨河办事处主任张健写张保证书,保证书的内容是,在强拆曹建民房屋现场被打住院的两位老人与他们强拆无关。
2017年9月、2018年1月曹建民、冯李琴向临汾市人民政府及各相关职能部门申请了政府信息公开,从临汾市人民政府、市发改委、市国土局、市规划局获得信息公开得知,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郑育敏,非法动用,公安暴力强拆曹建民的房子竟然没有任何手续,也没有任何的法律依据。
2018年1月16日,曹建民在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暴力强拆曹建民房子一事。2018年5月21日,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决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强拆曹建民房子的行为违法。2018年6月21日,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不服运城市(2018)晋行初20号判决,向山西省高院上诉,2018年9月25日,山西高院以(2018)晋行终517号判决再次确认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强拆曹建民房屋的行为违法。
目前,临汾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滨河办事处、后楼底村委正在积极组织后楼底120户中除“钉子户”曹建民以外119拆迁户签字要从银行抵押贷款,临汾市最高档住宅小区玉秀湾三期着急地要在“钉子户”曹建民被非法暴力强拆的土地上开工。
“这块地究竟是高档住宅小区玉秀湾三期,还是捏造的、虚假的《市区北城壕西段防汛排水及联片改造工程》项目?”曹建民提出质疑,自己拿到了判决,却讨不回公道,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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