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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乡村貌 相通的“三农”情

  农庄主牵着自家牛参加利布拉蒙农业展。

  阿尔贝8岁的小外孙在帮助做农活。

  兽医菲利普在一个农庄查看奶牛繁殖周期表。

  赛佛丽娜在农庄的店铺里为顾客包装鸡蛋。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指出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必须始终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日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正式发布,推出了一系列新政策、新举措,提出了三阶段奋斗目标:到2020年,乡村振兴取得重要进展,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基本形成。到2035年,乡村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基本实现。到2050年,乡村全面振兴,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全面实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乡村是一个可以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迎来了难得的发展机遇。

  从世界范围内看,乡村振兴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西方发达国家工业化现代化较早,农业现代化发展程度很高,乡村全面发展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同样也有自己的“三农”痛点。西欧国家的农村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城乡差别为何也无法完全消除?为什么也有娶不上媳妇的庄稼汉?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日前深入比利时埃诺省农村探访,从他的所见所闻中,读者可以领略西方发达国家的农业生产情况、乡村生活面貌和农民苦乐不齐的精神状态,以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提供一些借鉴。

  城里来的“百事通”兽医

  从首都布鲁塞尔驱车南下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比利时瓦隆区埃诺省班什地区的贝尔吉勒村。虽说刚刚立春,但温润的海风让埃诺省的草场满目翠绿,令人心情爽朗。这里与法国北部大平原接壤,一直是比利时重要的农牧业产区。贝尔吉勒村里只有几百名居民,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几条街道,一座小学校,给人整洁、祥和之感。当地没有任何工业,绝大部分“村民”是附近城镇的居民,村里真正从事农牧业的只有几户人家。

  今年55岁的菲利普·格拉尔先生是当地十里八乡有名的兽医,只不过不像专门给宠物看病的城里兽医那么清闲,他不仅要给村里居民的猫儿、狗儿看病,更多的时间是为当地农庄的牲畜治病、配种乃至为牛接生。作为兽医,他的一个防疫建议或一次成功治疗就能让农户减少数百乃至上千欧元的经济损失。

  菲利普是列日市人,曾在布鲁塞尔学了6年兽医,后来到贝尔吉勒村安了家。夫人克里斯蒂娜是当地学校的老师,现在从事旅游工作。大儿子安托万23岁,学的是国际关系,曾经“周游世界”,而且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二儿子奥利维耶21岁,在大学读海洋生物学,一家人的生活其乐融融。

  菲利普告诉记者,乡村兽医的工作非常艰苦,与农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是“全天候”工作。二三十年前,当地有大大小小千余座农庄,牲畜生病或难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必须随叫随到,否则农户会遭受损失。比如,比利时蓝白花牛是20世纪60年代由比利时北部的短角型蓝花牛与荷兰黑白花牛杂交的大型肉用牛品种,经济价值非常高,但比利时蓝白花母牛生产只能采取剖腹产,开刀的部位只能在第一根肋骨和第二根肋骨之间,对技术的要求非常高。那时的兽医都是单打独斗,和战时的士兵一样处于24小时“紧急戒备”状态。仅为比利时蓝白花母牛接产一项工作就让兽医叫苦不迭。菲利普说,由于长期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身心疲惫,本地区先后有十几位兽医自杀,兽医成了一种自杀率很高的职业。

  现在,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农牧业向大规模经营发展,拥有百公顷以下土地的小农庄越来越少,他们的土地被大农庄或财团购买,兽医的出诊比较方便且集中。此外,菲利普与其他兽医组成“兽医联合体”,采取“中央控制接单轮流值班”的方式,在保障经济收入的情况下,极大地减轻了工作量。他们的做法也得到同行的认可,纷纷效仿组织“联合体”。菲利普主动到各农庄“串门”结交朋友,了解牲畜的健康和受孕情况,及时给予指导。他到农庄“巡查”从不提前打电话,如同在自己家一样,是当地非常受欢迎的人,也是当地著名的“百事通”。

  菲利普喜欢简单、平淡的乡村生活,但夫人克里斯蒂娜喜欢城市丰富多彩的精神和物质生活。好在村子离附近的城镇只有十几公里,往来十分方便。他们告诉记者,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七家咖啡馆,还有杂货店、面包点心店、肉铺,现在却只剩下两家咖啡馆,村里也没有电影院和剧院,其他文化生活也非常少。好在比利时面积不大,城镇与乡村相距很近,从村里开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全省任何一座城市,弥补了乡村文化生活不足的短板。

  近年来,菲利普有了积蓄,也因合理的工作安排有了更多时间。菲利普还是鸟类专家,最令他高兴的是,可以有时间到欧洲各地研究鸟类迁徙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近年来,他每年都组织当地农庄主到欧洲和世界各地旅行,交流植物种植和牲畜养殖经验。埃诺地区的种植业以玉米、麦子、甜菜为主,畜牧业有比利时蓝白花牛、奶牛和马。他认为,农民不能只关注眼前的几公顷土地和几头牲畜,要开阔视野,通过交流扩大生产规模和品种。有的国家他去过多次,比如罗马尼亚就去过6次。他也接待过来自欧洲、非洲的农业代表团,相互学习和借鉴。不久后,他还要召开一次本地区农庄主大会,讨论农业种植问题,比如落实从乌克兰学来的大豆种植技术。为了加强与法国农民的合作,他还特意请了一些与法国田垄相连的法国农庄主与会。

  日子不易的“小农庄主”

  吕克·菲维身材不高,胖胖的,头发稀疏,笑起来很像慈祥的“圣诞老人”。他今年57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许多,至今单身。吕克有30公顷土地,其中6公顷种植饲料玉米,24公顷的草场饲养比利时蓝白花牛、奶牛和马,这样的规模在比利时属于“小农庄”。吕克说,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作农民的妻子就意味着跟丈夫一起在农庄从事体力劳动,因此,很少有女孩子愿意嫁到农庄,尤其是小农庄。因此,在如今五六十岁年龄段的比利时小农庄主中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单身”现象。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比利时农村生活的艰辛。不过,乐观的吕克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单身。他说,农庄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已经是第四代。土地和牲畜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也正是这种对土地的眷恋让他痴心不改。吕克说他不喜欢城镇生活,“与牛群一起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才踏实”。

  吕克的村子也只有百余户,主要的居民来自周边的城镇。随着近几十年来欧洲城镇化的发展,比利时的城镇与乡村已经基本融为一体。城镇人口越来越偏向到乡村生活,他们白天在城镇上班,晚上回到乡村生活休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吕克的村子还有十几座农庄,有的饲养牲畜,有的种粮食和果蔬,人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鸟鸣与鸡叫中醒来,一派田园风光。随着“回归田园”风潮的兴起,城镇居民涌到乡村生活,小农庄生产的产品竞争力不足,不得不将自己土地出售给大农庄或财团。与从事农牧业生产相比,出售土地收入高,来得快,但一旦卖掉土地,就意味着世世代代继承下来的农庄从此易手。如今,守土相望的吕克反而成了村里唯一的“农民钉子户”。

  吕克一生操劳,从未休过假,人走了牲畜还不饿死?再说,小本经营,连请个农业工人的资金都拿不出来,还是在家待着吧。吕克说,不是没想过卖掉土地,拿到钱到非洲买套房子过悠闲的养老生活,但生活似乎总是和他“开玩笑”。首先,现在土地的出售价格不好,吕克得不到更高的收益;其次,他买的一些农用机器还没还清银行贷款,“欠债的人不能离开”。另外,瓦隆州政府有法律规定,“乡村”必须要有可耕种的土地。吕克的村子为了保留“乡村”的称号,禁止吕克出卖他那块被圈在村里中间的唯一一块“种植地”,憨厚的吕克进退维谷。村里的居民是为了躲避喧嚣在乡下买房的城镇居民,但吕克家的“金鸡晨鸣”严重地干扰了城里人的睡眠,他的农机在村里的道路上留下肮脏的泥土痕迹,他家的牲畜过街随地大小便……一方面不允许吕克卖地;另一方面又遭到居民们不断抗议,吕克对记者耸耸肩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尔贝和克劳迪娜是一对年逾花甲的“小农庄主”——他们只有几公顷草场和10多头奶牛。阿尔贝年轻时在外当泥瓦工,赚钱贴补家用,克劳迪娜在家照顾两个孩子。现在,他们的大女儿已在附近学校当了教师,儿子也在铁路部门工作,生活还过得去,只是一提到农庄,克劳迪娜就一肚子怨气。她说,农庄规模有大有小,大农庄采取多种经营,产量大,盈利多,小农庄根本无法参与竞争,而政府对农庄采用同样的税收政策,导致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穷。现在,阿尔贝已退休,全家的生活仅靠一个人的退休金难以为继。他们为什么还要保留“农庄主”的身份?阿尔贝说,农庄虽小但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地的概念已经融化在血液中难以割舍。至于他们死后,孩子们是保留还是出售农庄是他们的事,不敢想那么远。

  老两口的房舍是祖上留下来的,已经很破旧脏乱。住房和圈养着十几头奶牛的牛圈只有一墙之隔,农庄与不远处新建的居民住宅形成强烈的反差。由于产量小,农庄产的奶只够自家做黄油和奶酪。他们认为现今的全球化存在不公正的方面,认为全球化让别的国家“低标准”的产品大量涌入欧洲市场,让比利时的“高标准”产品失去竞争力。比如一些拉美国家的牛肉竞争力强,导致比利时牛肉价格下跌,遭受损失的是农庄主。

  抱怨归抱怨,生活还得继续。阿尔贝和克劳迪娜已按照法律规定,将农庄的一部分土地作为建筑用地出售,“在生前就把钱分给两个孩子,免得他们以后缴纳大笔的遗产税。”老两口还将农庄的户主划到了儿子的名下,只是儿子目前在外当工人,何时接手农庄就看老两口的身体状况了。

  采访过程中,记者看到老两口8岁的小外孙正在用铁叉叉草装上小推车,然后推到牛棚,娴熟地撒到牛食槽里。从老两口慈祥的眼神和无语的笑容里可以感受到,他们对农庄的未来依旧充满遐想和希望。

  多种经营才能确保农民收入

  菲利普·素多耶与弟弟一起经营一座农庄。农庄有150公顷土地、350多头奶牛和比利时蓝白花牛,在埃诺省属于中等规模。菲利普的大哥在外开了家修车行,娶妻生子,不参与家族的农牧业生产,而50多岁的菲利普和弟弟不仅与邻村的吕克同龄,而且经历也相同——都没娶上媳妇,过着单身生活。如今,素多耶家族把希望寄托在大哥的儿子马丁身上,马丁成了农庄唯一的直接继承人。

  踏着泥泞道路走进牛圈,只见马丁和农庄雇用的一名农业工人正在给几十头奶牛挤奶。这里的工作是半机械化,靠人工给奶牛接上挤奶器。另一座牛圈饲养的是膘肥体壮的比利时蓝白花牛,并按照小牛犊出生后成长的时间顺序分栏圈养,最后一栏是即将出栏的成年牛。农庄采取种植多种农作物,饲养奶牛和肉牛的方式保障收入。

  记者和马丁攀谈起来。今年20岁的马丁从附近的希梅镇农业技术学校毕业,已跟着菲利普叔叔工作了4个月。马丁说,农业技术学校的同学基本上都是来自乡村的孩子,而且愿意接下家里的农牧产业。城镇孩子几乎没有愿意到农村当农民的。别看马丁沉默寡言,但已经确定了自己未来的目标——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问到原因,他的回答简单明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农庄孩子,耳濡目染,感觉这里才是家。他不习惯城镇生活,也不喜欢热闹。他说,在乡村工作虽然劳累,一天24小时都是上班时间,但空间大,时间灵活,环境舒适,吃的东西也很健康,个人感觉自由、舒畅。几个月来,马丁已经基本适应了农庄的工作节奏,主要是学习为牲畜准备饲料,还负责给刚出生的小牛犊喂奶。马丁属于新一代农庄主,既会工作,也会生活。这不,刚工作不久,他就让叔叔给自己放了一周的滑雪假,平时与朋友的聚会也不耽搁。马丁每月领取叔叔发的工资,足够一个人的开销。他自信新一代农庄主不仅掌握了新的科学技术,而且知道如何让土地生财,自己绝不会像叔叔那辈人一样单身。

  马丁的叔叔菲利普告诉记者,每年农作物和肉类、牛奶的收购价格不尽相同。前几年比较高,而近几年则比较低,给农庄造成不小压力。菲利普认为,单靠种植或饲养牲畜很难获得效益。比如有的年份某种农作物产量过剩和出现滞销现象,瓦隆州和埃诺省会在下一年制定收购“限量”,这就要求农民提前掌握信息,少种“限量”植物,免做无用功。现在,比利时的许多农庄主采取多种经营方式,种植业和畜牧业相互补充,效果甚好。

  在贝尔唐和赛佛丽娜的农庄,记者参观了他们的农庄小店。店铺面积不大,出售土鸡蛋、自家酿制的酸奶、果酱和鲜榨的各类果汁。一枚土鸡蛋0.3欧元,一盒酸奶0.6欧元,与超市价格不相上下,但鸡蛋绝对是“在院子里散步的土鸡下的蛋”,酸奶绝对是“自家奶牛产的奶”。不仅村民来购买,而且附近城镇的居民也慕名而来。赛佛丽娜说,小店的收入基本够贴补家庭日常开销,这也是贝尔唐一家能够坚守故土的原因之一。

  迎着晚霞,记者沿着乡村公路驱车返回布鲁塞尔。在驶上高速公路之前,车子在恬静的乡村与霓虹闪耀的城镇间交替穿过。比利时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农业就业人口不到全国人口的2%,农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例也很小,但农业也是维持国计民生、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的基本保证。比利时粮食基本可以自给自足,还有多余的农产品用于出口。正是农业人口的辛勤劳作,在保证农牧生产的同时,维护了生物品种多样化和生态环境的平衡,保持了国土山清水秀。不论社会如何发展,乡村都不会消失,乡村永远是人类发展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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