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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是个才子,他有八个女人。

今生今世

胡兰成是个才子,他有八个女人。

第一个,是他的发妻,名叫玉凤。是那种媒妁之言,明媒正娶。但这婚姻的开头,用胡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婉从。他说,只觉得在母亲跟前,且对于人世的事我都婉从。他说,我微微诧异,有个女子将是我的妻,我不禁有一种,微微的欢喜,可比花片打着了水面。胡的文字端的是好,只是这一个比喻,让我的心里,也好比花片,打着了水面。

第一次见面,他并没有把玉凤看得清楚。但玉凤却是看着了他的。她说,她在楼下看胡走过廊下,穿的茄色纺绸裤,白洋布短衫,心里只觉得是好的。千万年里千万人之中,只有这个少年便是他,只有这个女子便是她,竟是不可以选择的。所以,夫妻是姻缘。

就这般的,胡便对玉凤行了聘了。而关于婚礼,胡的文字是一篇《凤兮凤兮》。还是相当婉约的。可胡又说,他并不满意玉凤,因为她是旧式女子,她没有进过学校,彼时又正是五四运动的风气,女学生白衫黑裙,完全新派,玉凤不能比。她不能烟视媚行,绣花不精,唱歌不会。他喜欢女子是尖脸,而玉凤偏生得像敦煌壁画里的唐朝妇女。于是,胡便经常发狠,说重话伤她的心。但他却又说到夫妻恩爱,说那恩爱是不自觉的,他与玉凤两人到溪边洗衣,捣衣的棒槌漂走了,胡赤脚下水去捞住,又站在浅水里帮她把洗的衣裳绞干,水滴溅湿了石上静静的日光。周围山色竹影,桥头人家也起了炊烟。一切就是这样的沙净鱼嬉,风日洒然。

而后,胡外出远游,玉凤烧了一碗桂圆给他吃。胡说,人世这样荒唐,又是这样的真实,使人感激。大路上的顽童望见胡和玉凤二人站在楼窗口,就叫道:“蕊生的老婆!”玉凤就笑起来。

是的,胡兰成的小名,叫做蕊生。他生来就是一颗花心。

胡开始了或求学或教书的零散却又不断的辗转。他出门在外,玉凤留在胡村。平日里入厨,烧茶煮饭,在堂前檐头做女工,到桥下井头洗衣汲水,但心里,却只是记着她的蕊生。她的心里是真欢喜,对于胡兰成,她是称心知足。

但胡却贪恋着外面的繁华,彼时他在杭州,也确实动过春的心思,但并不成功,他说他的妻终是玉凤,却谁知已经是生死大限。

二十八岁,玉凤病殁。玉凤病时胡因为借钱的缘故居然在亲戚家流连不归,直到玉凤死了他才回家。但玉凤出殡以后,他却又伏在母亲膝上恸哭起来。他还说,他幼年的啼哭都还给了母亲,而成年后的号泣都已还给玉凤,他在此后无论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和人世的割恩断爱,却是一滴泪总也不能了,他的心,已经回到了如天地不仁。

一年后,胡兰成再娶。而关于娶的缘由,他说,他那时二十八岁,不要恋爱,不要英雄美人,惟老婆不论好歹总得有一个,如此就娶了全慧文,是同事介绍,一见面就为定,与世人一式一样的过日子。而关于全慧文,胡兰成的第二个女人,整个《今生今世》,就出现了这一次。然后,便是张爱玲了。这必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张爱玲并不是胡的第三个女人,她应该是第四个。在她之前,还有个叫英娣的。但胡连提都没提,直接就略了过去,到了另一篇章。到了《民国女子》,张爱玲。

想来在胡兰成的心里,张爱玲必定是独特的,于是他给了她单独的一章,而在这一章下,就只有这一篇,便是《张爱玲记》。正如他在文中所说,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而后人对于张的诸多研究,有太多太多是出自胡的这篇《张爱玲记》。无论是张的粉丝还是胡的粉丝,也多是按着这个接近中篇的文字,翻来覆去,一个标点一个标点的,寻找些故词新意。

但是胡的文字,是不用费太多心思的。他的文笔断然是不俗,但对于情感,向来表述的非常明白和直接。他说,“张爱玲的顶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是我的客厅今天不合适了。”这是记述张爱玲对胡的第一次造访,他说,我常以为很懂得了什么叫做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亦不是那种艳法,惊亦不是那惊法。他们在客厅里一坐就是五小时。张却只管听胡孜孜地说,带了些糊涂可笑。他说,“我的惊艳是还在懂得她之前,所以她喜欢,因为我这真是无条件,而她的喜欢,亦是还在晓得她自己的感情之前。这样奇怪,不晓得不懂得亦可以是知音。”我喜欢胡的这种表述,其实关于爱或者喜欢,就是一种没有来由。如果你能说出因为所以,那爱,必定少了许多滋味。

还有那“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还有那“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却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所有这些,已经被后人用滥。即便在我,也曾故作深沉地引用过数次,到了现在,却是不想再有赘语。这其实都是胡兰成与张爱玲的日常,但因了佳人才子,说出的话,便有了地老天荒。

后来胡到南京做事,张爱玲便给他写信。胡说,“张爱玲来信,我接在手里像接了一块石头。”我的心里也一惊,他爱得真是有份量。可他又说,但这份量并非责任感,他也并不怎样相思。我于是又开始惶惑。胡的爱每次无论真假,却都是轻松,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套上枷锁,更是没有任何苦痛。在这一点上,我甚是不懂。可他又说,他没见过天下人有谁像他这样喜欢她,谁曾与张爱玲晤面说话,他都当它是件大事,想听听他们说她的人如何生得美,但他们竟连惯会的评头品足亦无。“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这亦不能不算是一种广大到相忘的知音。但我觉得他们总不起劲。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要闻鸡起舞。”

无论胡的爱怎样的带了轻松,我总觉得,他对张的描述,真是到了精绝的地步。

其时胡有妻室,便是那个叫英娣的女子。张爱玲当然知晓,但并不在意,也不曾想到婚姻。幸好,胡张二人在这一点上,非常一致。但,在意的倒是英娣,她选择了离婚。于是,胡张连理。那年,胡三十八岁,张二十三岁。胡说想到当时的局势,怕日后会连累至张,便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而这婚书,不过寥寥十几字,却也让后人一直絮絮叨叨,学着些酸文假醋。

此婚书曰: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也真是喜欢这份婚书,有些大爱至简的味道。前两句是张撰的,后两句是胡撰的。只是那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总觉得不可随意引用,因为这境界,几乎无人能及。你看这胡与张,不也是在前面加了个“愿”字。即便他们两个默契如“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却也在当时的时局里,时时有着大限来时各自飞的忧患。

但忧患还未来临,胡便去了汉口,在那里,他认识了周训德,一个十七岁的小护士。这是他,第五个女人。他把爱玲丢在南京,陷入新一轮的温柔乡。或者,说丢也并不恰当,因他对小周并不隐瞒张爱玲的存在,他问小周可有妒忌,周说:“张小姐妒忌我是应该的,我妒忌她不应该。”而胡又说:“训德,日后你嫁给我。”小周道:“不。”胡问为甚?她道:“你大我二十二岁。”又道:“我娘是妾,我做女儿的不能又是妾。”看到这里,却忽地掉下泪来。不知,为甚。

后来,胡回过一次上海,而关于这次回沪,胡有专门的一章,叫做《两地》,可见,胡对周,是有着确实的相思的。而他在沪之时,却自是与爱玲纠缠,过的日子只觉是东风桃李,浩浩阴阳移。他亦与爱玲说起小周,他说“一夫一妇原是人伦之正,但亦每有好花开出墙外,我不曾想到避嫌”。好一个胡兰成,端的是,英雄无赖有真姿。

自沪回汉,又见小周,一切照旧。而因了胡的一次生病,周开始昼夜服侍,且并不避人。其时时局已紧,但周对胡却是一个真亲,胡说“大难当头,女子有爱,是会有这样的豪横绝世”。只可惜,胡到底也是负了周,他很快便隐姓埋名,开始了逃亡生涯。对于胡的这一点,我真是非常佩服,他无论和女人怎样的缱绻,一旦需要分开,他都不会有些许流连,都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了与自己有关的种种。虽说他爱人无数,但最终,还是自爱更多。他抛开小周兀自逃亡,并继续在逃亡的路上展开恋爱,而小周,却因了他的缘故在汉口下狱。

逃亡至温州,胡兰成和范秀美连理成枝。这是他第六个女人。而关于他们的一路逃亡相伴,胡兰成作成一篇《十八相送》,从诸暨到温州,他们的感情迅速发酵,于是一到目的地,他们便结为了夫妻。而关于这次结合,胡的态度也真是老实到让人惊疑,他说:“我在忧患惊险中,与秀美结为夫妇,不是没有利用之意,要利用人,可见我不老实,但我每利用人,必定弄假成真,一分情还他两分,忠实与机智为一,要说这是我的不纯,我亦难辩。我待秀美,即真心与她为夫妇,在温州两人同同走街,一面只管看她的身上脚下,越看越爱,越看越亲,越看越好,不免又要取笑,像《诗经》里的‘惟士与女,伊其相谑’。她又高兴又难为情,世界上惟独中国,妻比爱人还娇。”这就是胡兰成,我到底不能说他是真实还是虚假,他这样地剖析着自己,真是让人连一句不中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但爱玲却来温州看他了。胡把她安排进宾馆,而张,却竟也糊涂到不曾怀疑过胡与范秀美的关系,却只是让胡在她与小周之间作出选择。胡却是不肯。张叹一口气说:“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世间女子,多的是张爱玲。即便没有她的才气,却一样的是要么深爱,要么凋零。

爱玲回沪。胡兰成就一直化姓为张,在温州和范秀美过着虽然逃亡却云淡风轻的小日子。他开始写书,就是后来的《山河岁月》。他从来就不会为女人纠结,他只过他想过的,那种日子。

但张爱玲却是下了决心。那封决绝的信件,在胡兰成好像青天白日里一声响亮,也让后人,依然絮絮叨叨个不停。张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小吉是小劫的隐语,暗指胡兰成的逃亡。可见张对胡的牵念。其实她离开的决心早下,只是看胡在患难之中,不可开口。但此时她见胡已然安定,便决绝离去。

喜欢爱玲。世间女子,多缺少此种魄力。

但她依旧随信附了三十万元的稿费,其实胡从逃亡开始,便一直都是张的经济支持,即便这是最后的一次,她还是如此。

胡张之恋,就此而止,没有丁点儿的拖泥带水。胡说,爱玲是我的不是我的,也都一样,有她在世上就好。我仍端然写我的文章,写我的《山河岁月》。

佩服胡的端然。换了是我,定做不到。

胡与范秀美,也就这样端然地过着日子。胡虽说要隐姓埋名,但却是教书写字,一派民间里的岁月山河。

却终归是瀛海三浅。胡兰成最后东渡日本。当然是一个人,被抛在国内的范秀美境况如何,他的书里只字未提。

在日本,他又有了一枝。一个日本女人。一个有家的日本女人。缱绻一番,终是离散。一枝,是第七个。然后,便是佘爱珍,他的第八个女人。至于他是怎样与这个曾经的民国黑帮头号大姐走到一起,他没有详述,他只是说,中华民国四十三年三月,佘氏爱珍来归我家。好一个来归,胡兰成把他的每一个女人,都看得郑重其事。他终于和这第八个女人,携手白头。

这就是《今生今世》。胡兰成写成的时候,是个春天,他说,杨柳如线,日本的春天像杭州,我写成了今生今世,巴巴结结地想要告诉爱玲。却又顿时不自在起来,只听留声机里唱的是草桥结拜一折,乔装的祝英台斥责丫鬟银心:“哎,小姐好端端的在家里,你提她作甚?”

胡兰成笑了,真是,好端端的,我心烦意乱,提她作甚?

而我,也在好端端的心烦意乱里作成此篇,却只想说一句:今生今世,不要让我遇见,这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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