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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留学生追忆霍金:我与霍金当邻居

霍金去世,举世缅怀。

对于从未见过他的人来讲,更多的,或许是惋惜。

而对于一个在剑桥和他有过交集并且受益过的剑桥人来讲,我的心情沉重, 难过,无法言说 。

初到剑桥,听得学长们讲得最多的就是琢磨着怎么能见到霍金,例如去他家附近闲逛,去他实验室蹲点,去他最喜欢的那条小路“偶遇”......而对于我这个从来都没追过星的人来说,这些“策略”都比较陌生,加上当时课业繁重,我比较淡定,觉得就顺其自然吧,都在剑桥,总归会遇见的。

结果,霍金家居然就在我住的家旁边,所以我很“幸运地”时常可以在上下课的路上遇见他。但说来也奇怪,我也有同学和我住同一个楼,据说还是因为知道霍金住这附近,才申请搬到了这里,却从未遇见过霍金。我当时还和他打趣“知道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直到后来腿受伤坐轮椅,猛然发觉上天是不是知道我有这一劫,让我受伤前多点遇见他,提前多受点熏陶和鼓舞,以便顺利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最开始几次遇见,可能因为上下课行色匆匆,也可能是因为“近乡情怯”,我都只是礼貌侧开身让他先走,没有多做打扰。后来遇见次数多了,他似乎也记得我,开始冲我笑笑,我也礼貌回应。直到有一次我和他都在马路等边车,才开始真正第一次交流。

那时候的他还可以利用特定的键盘敲打,速度很慢,看得出非常非常费力。我在旁边看着,不禁出了神,实在无法想象打几个单词都这么困难的他,是如何完成 《时间简史》,《果壳之宇宙》这些巨著的。以前在采访里听过描述,但是亲眼站在他旁边看到,那种感觉真的是完全不一样:震撼,佩服,感动,心疼......看着他费力却坚定地打着,真的让你又想和他聊天,又不忍和他聊天。他的助理跟我说,霍金先生通常会打一些字,如果助理能猜出来就可以帮他说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全部打,节约些精力。所以,在这“半敲半猜”中,我是深刻体会到他的幽默,当我开玩笑跟他说“我中学时候的物理挺好,现在就完全看不懂你们了”的时候,他“说” :挺好,如果学金融的把物理都看懂了,你让我们这些学物理却看不懂金融的怎么办?瞧,我们扯平了......

后来有几次,也是这样在路边简单闲聊,会看见周围的粉丝越聚越多,各个国家的粉丝都有。跟我最开始一样“近乡情怯”的会一脸崇拜的远观;胆子大的会上前和他问好,找个简单话题看是否可以交谈。但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别人照相,通常大家都会很贴心的避开和他照相, 以示尊重。所以,我也没有留下和他的合影。

再后来,我就摔进沟里,把自己摔进了轮椅。如果说,之前和霍金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激动,欣喜,震撼,在轮椅里的日子才是真正感受到“霍金精神”给我的冲击。

学校当时知道了我的情况,说明不会因为脚受伤就给我降标准,提分数,所以建议我回家把腿养好再回校继续读书。剑桥的课业压力本来就很大,坐在轮椅里学习和生活让这种压力至少放大了几十倍。除开压力不说,因为行动不便不能去图书馆,资料室以及实地考察确实让我感觉对学业有很大影响,所以我一直犹豫不决。直到后来有一次,霍金在剑桥做了一次讲座,我拜托同学把我推过去,那一次,可以说是真正改变我人生规划的一次演讲。

坐在台下,我其实完全听不懂他那些专业理论。但是我就看着台上的他那么费力,却那么努力地一下一下敲击键盘,那么努力地想要把他受困于躯壳里面的思想和精神释放出来 的时候,我哭了......

后来散场时,我们两架轮椅相遇,两个坐轮椅的人相视一笑。他认出了我,冲我笑了笑,然后敲了敲键盘,让他助理过来告诉我: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回到宿舍,我立即给学校写了一封信,告诉校领导:谢谢他们的关心,但是我决定不用回国养伤,我要继续学业。因为我的腿只是暂时坏了,但是我的脑子没有坏。如果霍金先生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可以继续学习和科研,我没有理由不可以......

那段坐着轮椅求学和生活的日子,压力很大,很苦很累。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想一想霍金,想一想他的话,想一想他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安慰我......无数次的自我怀疑中,他就像我的精神导师,只要想到他的人生经历和他对生活的态度,我就很受鼓舞,满血复活。以此,后来我还拿了不错的成绩。

霍金在学术上的伟大,无需多言。他是剑桥的神话,也是世界的神话。但他之于我的伟大,更多是他的精神,人生态度以及在我人生低谷时充当了我的“精神榜样”,就像一个友善的长者,帮助我撑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对于这位我所尊敬的长者,那些记忆,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现在依然鲜活。

他在《果壳之宇宙》(《the Universe in a Nutshell》)一书中引用了莎士比亚巨著《哈姆雷特》中的台词:“即使把我关在果壳之中, 我依然是无限宇宙之王。”霍金当时引用这句话,我想不仅是他对宇宙的理解,更像是为自己发声: 虽然我的身体无法再继续工作,但是我的精神和思想不为我的躯壳所困,我依然可以自由的探索整个宇宙。

而现在,他的精神和思想甚至不为他已消失的躯壳所困,会伴随这世界,继续自由探索整个宇宙。而我,会是那其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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